她没有再去看过男人一眼。

对于她来说，这就和她为什幺最终没有吃了男人，又或者和她为什幺会变成人类，而又为什幺在这里的道理，都一样。

她其实并不明白到底当初是不是真的爱上男人，还是不爱；就像她不明白她到底是人，还是鱼一样。

男人美丽的妻子，长得像曾经的自己，又怎幺样？时间久了，老了，一样的丑陋，一样苍老。

也许，只有海水才能真正的没有污秽。

直到，她要消失的那一天，她才真正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。

她还记得那天，天空没有任何一片云朵遮住那种蔚蓝的让人魔魅着迷的颜色，海水是接近黑色一样的黝色；踏着灰泥色的沙岸走向终点，看着自己的足迹被涌上来的海潮抚平，她有种逐渐被抚慰的平静。

一直到她全身都浸染上海水，重新感受海水温暖的包裹之后，她才逐渐想起，自己以前是如何骄傲地悠游在这片海域，自己曾经怎幺甩动鱼鳍，泛起一片气泡，凭空画出怎样诱惑的烟波。

她是在月夜下，织染一件件美丽衣裳，流出悲伤的眼泪会凝结成珍珠的鲛人；她是在狂风暴雨之中，高歌诱惑水手坠入幽冥的人鱼。

她是，只要爱上了，就会将对方吃掉的毁灭者。

她是。

只不过她忘记了，一直到要成为泡沫的这个时候，才再度想起而已。

在不断往下坠的同时，她眨了眨眼，感觉海水涌入自己身体，取代这副腐败而衰臭的皮囊，而后沁入鼻息的，是海草夹带着海水的味道，揉合著咸甜的腥味，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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