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7

人死的瞬间，最先消失作用的感官系统会是哪一个？或者，在临终前后的短短数秒间，眼睛仍然能感受光、耳朵依旧辨别着声音来源、皮肤尚触摸得到冷冽、舌尖依然尝得到自发的苦涩、鼻腔还能嗅到一丝腐朽。然而，少了大脑接收脉冲，这些残留讯号仍能称作「感觉」吗？

徐允希望人在步入死亡之际，感官系统可以与大脑一同停摆，就像断电，所有电源设备不分前后一齐陷入黑暗。

她不愿意颖在死的时候，感官仍觉察着世界，大脑却无法回应。又或者颖的大脑在死前仍竭力勾勒某些画面，感官却抢先停摆。

──令她只能绝望地想了又想。

徐允知道自己爱着颖的程度还不够深沉，她对她的感情远不到此。但是，当她知道自己确实导致颖被迫走向死亡，她对颖的爱似乎因此成为了必须。

不论现在的颖仍是不是颖，又或者未来的她即将变得不再是颖。

然而最讽刺的是正因为真正的颖已经消亡，她曾经的爱就此成为了永恒。

永恒是不变不灭的，不会因为现在的颖体内有多少记忆数据出自真正的颖、又有多少部分属于汲取自陌生人的去个体化数据而改变。

她身为徐允，从身份到存在都是由陈顺实虚构，颖对她的爱却横跨一切化作这份虚假生命中的少数真实，徐允又怎幺能不为其动容？

她紧紧握着颖的纪念晶球。晶球很小，手掌可以完全包覆。晶莹圆体一如视觉感受到的沁凉。沁入骨血的凉意，让人忘记人体在成为晶球前要先经历难以想像的高温灼烧，必须用最猛烈的火焰解放人体形骸，使之成为残烬，再将残烬暴力辗压数千数万次，才能制造出如此梦幻的透明珍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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