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子冈玉

从山房出来，环着寓园多是曲廊，廊下见是水波曲流。

走过酣漱廊时，两侧奇峰云霞倒映水中，人如在镜中行走。

两人穿过山石，走入一个幽密之所，屋椽上挂着木匾，上镌「约室」二字，这里是世培的父亲留下来的小园。他父亲祈承乃越中藏书名家，所藏宋刻元版名重江南。

小园四面高林，如果无人引路，难以循小径走进来。一入园内，见有一厅一堂两屋。前厅壁间当头一幅中堂，映着窗櫺绿影，张岱触目，身心一震，像股幽泉灌顶而下。

他趋前观看，这一幅草书用笔凌乱，却是通篇气贯，字里行间的疏密变化全在一股气韵之中，越看越见深邃，「这一手笔厉害，不在放处，反在收时的力道……」

世培伸手指出几个顿挫行笔，说道：「倪元璐好用绞笔藏锋，再上颤笔，便得屋漏痕的妙处，再看他的章法，虚实变幻，有若空中云气在有无之间连绵不断……」

宗子回道：「我有黄石斋几幅草书，以为他书中气势之磅礡，董其昌等流的秀逸之风远不能及，今日见到这一幅鸿宝，果然可并驾齐驱。」

「人称倪黄，两位先生的以骨力雄劲着称，在我看来，倪元璐的力在收，黄道周的力在放，最难的是收放之间若合中节，直气一贯始终。」

「说得好！」宗子赞道：「我朝书家辈出，现今的王铎四方称誉，我看他的几幅字，果然别开生面，行笔的方圆、疾徐，结体的挪让、疏密，都见功夫，料日后可成大家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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