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、寓园同调

清顺治十一年，张岱出城回到杭州，他缘着西湖一路游顾，商氏地楼外楼、祈氏的偶居，钱氏、余氏别业，到他们张家的寄园一带湖庄，只遍地瓦砾，满眼荒凉。

黄昏时回到快园，听见他的儿子赴省试落地归来，心情刹时转忧为喜，招呼家人备了一桌饭菜，又开了坛酒，喝到酩酊。

隔日清晨醒来，张岱检视石匮书书稿，几乎就要完稿了，他的余生只为修出这部明史，石匮书完成后，就只欠一死了。

那一年祈世培在他的耳畔叮嘱他完成石匮书，太上不辱身，其次不辱志，想自己晚他十年死，也不算迟到吧！

世培的儿子祈理孙来访，前一晚醉中，只知他来邀宴他母亲商景兰五十岁的寿宴。

午饭时，张岱才看见帖里另附有一首诗，媚生哭世培的诗。

久厌尘嚣避世荣，一丘恬淡寄余生。当时同调人何处？今夕伤怀泪独倾。

几负竹窗清月影，更惭花坞晓莺声。岂知共结烟霞志，总付千秋别鹤情。

已经十多年未见，想起她，眼前花开水绿，一对佳人携手伫立，世培姿容甚美，媚生亦国色，最难得夫妻知己，世培从无纳妾的念头。

当时同调人何处？

多年来张岱不主动与亲故旧交往来，他想向几处园子告别，却无想亲故旧交，如今这句话堵在心窝，久久难释。

张岱是在寿宴的前一日，独自走上山阴旧道，前往寓园。

独自驾着小舟在红波间浮荡，他想起最后与世培的谈话，甲申年的四月春日迟迟，两人立在芍药架下，贪看春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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