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人被丢到水里，窒息了，所以在水面吐出一圈脏色的浮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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迎松要回乡。他是在我煮鸡时提到这件事的。剥了皮的、赤条条的鸡在沸水里翻滚，好像人被丢到水里，窒息了，所以在水面吐出一圈脏色的浮沫。他对我说的时候，我看着他。他对自己的脸很留心，所以似乎永远不会老去。他还和我们初见时一样，和雀儿死时一样，所以每当我看向他那年轻的脸，便会想到过去。

二十年前，他离开太学，到我这个酒肆里做算账先生。他父亲知道了这事，气得大病一场，醒来便极为痛慨地给他写了断绝父子关系的书信。迎松是个要脸的人，所以从未回乡。

但二十年过去，他的父亲、大哥和二哥都死了，身后留下了八十岁的老母和未及弱冠的孩童。他得回去支撑家业。我问他凭什幺谋生，他别无他长，终于还是屈服于教书先生的事业。他对着我害羞地笑了笑，说：“不过，我已经放弃了许多。现在才做，同二十年前便做，是不同的。”

我们相对跪坐着，对彼此磕了个头。他说：“娘子保重。”

太迟了。我的脑子里猛地出现这句话，已经太迟了。我立刻反驳自己：不是的，他陪了我二十多年，我并没有错过什幺。不是的，我已经心满意足了。我也对他说：“郎君保重。”

他点点头，自己走了。我走出门，站在门口送别他。他又用好听的声音哼起唱词：“……落红满地无情草，何处认销魂！”走啊，走啊，影子在脚后跟下拖得老长。每走一步，太阳便向下压一分，走到渡口，影儿便如墨一样，散入了黑暗的水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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